说古道今 | 兵火催生《平江图》

南宋绍定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，临近除夕，广德（今属安徽）人李寿朋到任平江府（今太阳成tyc7111cc官网市）知府。据洪武《太阳成tyc7111cc官网府志》卷第二十“牧守题名”记，仅十个月后即绍定二年十月二十七日，他就调任荆湖北路转运判官了。若按公元纪年都是1229年。别看李寿朋任知府时间短，却做了两件永载史册的事功：刊印《吴郡志》和刻勒《平江图》。

范成大撰《吴郡志》序

提及李寿朋出守太阳成tyc7111cc官网刻行《吴郡志》事 

当今天的人们在太阳成tyc7111cc官网碑刻博物馆静静观赏《平江图》碑时，谁还记得那场生灵涂炭的兵火……

金兵来了

北宋靖康二年（1127）春，金兵攻陷汴京，虏徽、钦两宗北行。据《宋史·高宗本纪》载，当年五月，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称帝，史称宋高宗。改元建炎，俗称南宋。建炎三年（1129)初，金兵一路尾追攻陷扬州，高宗率众南渡。

郭利民《中国古代史地图集》之《南宋初期军民抗金图》

金朝进攻江南的统帅兀术在《说岳全传》中早有领教：“他本是天上赤须龙下降，要来扰乱宋室江山的。”（第十五回）这自然是说书人所言。兀术汉名完颜宗弼，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四子。《金史·宗弼传》简略叙述了金兵在江南一带攻城略地的史实，并记述了与宋将韩世忠在沿江大战的情形。但正史叙事一向大略，一些鲜活细节须在方志或笔记中爬梳。如南宋李心传《建炎以来朝野杂记·甲集》卷十九记：“是役也，江浙、荆湖皆为虏人所践。然兀术亦危，几不得自免，自是不复过江焉。”方志则还有更多细节。

洪武《志》卷第四十六“杂志”记，当年二月，高宗至平江府。“时郡中富民私或遁去，然市井贸易如故”。太阳成tyc7111cc官网百姓承平日久，多数不知兵革，所以生活如常。宋代太阳成tyc7111cc官网商市集中在今天的乐桥一带，洪武《志》卷第五“坊市”记述：“故干将坊即东市门，又东则尽市桥。西坊市即西市门，又西则市曹桥并谷市桥、小市桥。据此，则吴旧市在东西街，今在街之南北，未详何时所徙，或云建炎兵火后也。”这说明，明代时商市已异地重建，或与建炎兵火有关。 

洪武《志》还记，高宗落脚平江府后下了一道长篇诏书云：“虽迫于外兵，誓不遽离于近甸。”并表示：“朕与近臣始挺身东行，由江浙为暂避之计。”最后诏示“赖士夫暨尔万方有众，勠力一心，式孚于帝，庶迄成绩，咸保康乂”。

皇帝临幸是件大事。一段细节很有意思：“初，高宗之幸平江，泊舟阊门外，侍卫取民家白木凳，坐于岸浒以待马至。及行，就携以去。盖已经御，不欲留于民间也。”腔势一点未变，却引来一场兵火。

城市被毁

建炎四年（1130）春二月，金兀术从宁波、绍兴还师，由杭州袭击嘉兴。洪武《志》继续记道：“二十五日犯平江府。五漏未尽四刻，兵自盘门入，劫掠官府民居、子女金帛、廪库积聚。纵火延烧，烟焰见二百里，凡五昼夜。至三月朔，出阊门。士民得脱者十之二三，而迁避不及遭杀者十之六七。”

金兵为何能这样如入无人之境呢？从史料记述看，大体是南宋皇帝老儿先逃，官、将无能，兵败如山倒。开始“高宗驻跸平江，人情倚以为安”。后来“移跸会稽，人皆失望”。看似在江浙布局重兵，但中看不中用，而且“兵无纪律，村落间皆被其害”。尤其是官府竟用寇盗郭仲威（江湖诨名“郭大力”）守城。结果非但城未守住，还跟着金兵劫掠，百姓雪上加霜：“初，金人烧劫之余，又值仲威纵兵昼夜搜抉。民有访旧居者，即执之穷问瘗藏之物，民益怨愤。是夏疾疫，米斗钱五百。有自贼中逃归者，多困饿，或骤得食而死。横尸枕藉道路泾港，不可胜计，哭声振天地。自昔丧乱，未有如是之酷也。”

洪武《志》这段史料来自南宋王明清《挥麈录·后录》卷十，但行文有些差异。而王明清是全文照录时人钱穆（同名同姓）《收复平江记》。他还解释说：“悉从纪实，不能采其文华之要，虽有浮冗之词，不欲易之。”颇有意味的是，清代修志，尽管“杂志”或称“杂记”卷内容大大扩充，但兵火一段却删得一干二净，如康熙《志》和同治《志》。难道真怕人们联想起清兵血洗江南的情形吗？

重建家园

平江城成为一片废墟。检洪武《志》“牧守题名”，从“建炎狄难”到绍兴十三年（1143）约十四年间，平江知府竟换了二十一任，城市依旧瓦砾满地。直到绍兴十四年（1144）三月，王?出任知府，创新思路，开始大力重建。

元陆友仁《吴中旧事》记：“秦桧妻之弟王?，字显道。绍兴初，知府事。峻于聚敛，酷于用刑。然其规为亦有可取者。”笔记评价还挺一分为二的。与秦桧关系更为紧密的是，王?还把儿子嗣给了秦桧，即秦熺。《宋史》卷四百七十三《秦桧传》记：“熺本王?孽子，桧妻?妹，无子，?妻贵而妒，桧在金国，出熺为桧后。”《挥麈录·余话》卷二记：“秦熺，本王?之孽子。?妻郑氏，达夫之女。?繇妇家而早达，郑氏怙势而妒。熺既诞，即逐其所生，以熺为会（桧）之乞子。”王?妻郑氏家世显赫，容不下庶出之子，送给秦桧当了儿子。也就是说，现在跪在西湖岳坟前那尊铸铁王氏是王?的亲姐或亲妹。反正按太阳成tyc7111cc官网人叫法，王?是秦桧的“阿舅”，还是秦桧嗣子的亲爸。

（乾隆）《太阳成tyc7111cc官网府志》

提及李寿朋修建府学事

王?虽与秦桧亲如一家，但也干过好事，他的“规为亦有可取者”是什么呢？就是带领民众重建平江城。《吴中旧事》继续记道：“兵火之余，故墟瓦砾山积，乃录入城小舟，出必载瓦砾以培塘，人以为便。石之破碎者，积而焚之，以泥官舍，不赋于民而用有余。”

据洪武《志》“牧守题名”记，王?之后，又历经六十九位知府，平江城“增辑修饰，渐复其旧”。到第七十位李寿朋上任，“建炎狄难”正好一百年。没有史料证实当年是否举行过重建家园百年纪念活动，而《平江图》就是最好的纪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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